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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与王宫(后编)part·1

预言与王宫(后编)part·1

翌日夜晚,王都·普法特,伯爵府。

深沉的夜色织成的幕布笼治着天际,遍布在其上的无数繁星好像点缀在华丽诗篇中的文字。

今夜将在这里举行宴会,这是贵族间进行社交活动的重要方式,此刻伯爵府包围在一片通明的灯光中,从窗外远望,就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精心布置好的大厅,水晶吊灯高高的挂在屋顶,而从那些衣着光鲜的贵妇人与绅士身上发出的高贵气息更是填满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宫廷礼服,水晶高跟鞋,亚麻衬衫与丝绸领巾,以及经过训练的言谈举止,这是王国中的上层人士才有资格出现的地方。而此时,在厨房里,佣人们也忙得不可开交。

“喂,新来的家伙,把那边的餐具端过来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

“喂,快到这边来收拾一下。”

“是,马上就过来。”

棕发的青年一面有礼貌的回答道,一面在忙碌之余悄悄的叹了口气。

然而,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又在厨房里回响了起来:

“给我快一些,你们这群懒家伙,今天可是有许多贵宾前来,可别给伯爵大人丢脸。那边,看什么,就是说你们,麻利点,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一会儿的主菜是这些,给我记住先后顺序。首先是红酒松茸嫩煎牛排搭配鳕鱼籽,然后是芦荟鸭胸搭配蓝莓汁,接着是一整只黄金烤乳猪……”

中年管家先生一副恨不得用鞭子在后面抽打他们的表情,继续用他那低沉的嗓门在宽广的厨房里咆哮着。

他刚想要借机偷一下懒,被管家先生这么一咆哮,又无可奈何地继续起了手中的活。

晚宴进行中,整个汇聚了王宫里的上流人物的大厅里。

“国王陛下能够亲身前来,真是臣下的荣幸之至。”

身着礼服,白发的伯爵在雷纳德面前颔首行礼。随后,前来参加晚宴的人都向这位尊贵的王行礼。

“博斯曼卿,你还真是过礼了。诸位,也请不必多礼。”

其实雷纳德本人也不是喜欢这种场合的人,但长期出入这样的活动,已经使他习惯于以稍具亲和力的语气说道。

“感谢国王陛下的仁慈,愿神的光芒与您同在。”

王国年轻的公主爱丽丝·布拉德利娇小的身影独自站在大型落地窗面前,看上去与大厅里的热闹氛围有些格格不入,她似乎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不要靠近我”的气息,只是一个人看着窗外的景色,其实外面一片漆黑,根本没有什么景色可言,但是就如同爱丽丝所说的那样,她对这种贵族间的社交活动没有多大兴趣,只是碍于王位继承人的身份前来出席而已。

她将整个身体包裹在华丽的宫廷礼服里,外面缀着高级的蕾丝与纱巾,鲸鱼骨做成的裙撑架撑起层层叠叠的皱褶莲蓬裙,即便看起来有些年幼,但让人惊艳的美丽仍然在一堆贵妇小姐中相当出众。

她无感情的看着窗外的夜色,让身后的管弦乐器悠扬的调子与舞步迷人的光彩在那里回荡。她看着和自己一起前来的父亲,雷纳德已经和伯爵去一旁品酒了,对这种场合,他似乎更能够把握。

每次这种时候,爱丽丝总会觉得父亲离自己很遥远。

“啊,美丽的公主殿下,我能够无礼的邀请您与我跳一支舞吗?”

有个贵族家的少爷这样鼓起勇气前来邀请,虽然爱丽丝在无声地诉说着“不要靠近我”,但还是有人执着于这位公主殿下的美丽。

在这种舞会上,向王室成员邀请舞蹈是被允许的,但是应该没有女性会有勇气向国王邀舞,一方面是因为那样实在有些不妥,而另一方面是她们担心在与国王陛下跳舞时会不自禁地晕倒过去。

“对不起,我最近身体有些不适。”

爱丽丝简短的说明拒绝的话。

“嗯,可是……”

被拒绝的家伙有些迷惑,公主殿下的脸色看起来可没有一点“不适”的样子,而遭到拒绝的话让他也有些难堪。

“请问你对我的话有疑问吗?”爱丽丝继而以冷冷的语气开口。

“不……不敢,请原谅我的过失。”说着那个家伙灰溜溜的走了,继续去寻找其他的美丽女孩。

其实爱丽丝并非讨厌跳舞,甚至说她的宫廷舞蹈跳得很好,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要融入这种氛围的心情。嘈杂的声音让人很不舒服,她的脑海里产生这个念头,并逐渐扩大起来,她看着窗外的宽阔的庭院,那里此刻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想要离开这里,她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将这个想法付诸了行动。

雷纳德轻轻地晃动着手中的银质酒杯,看着里面那晶莹剔透的液体,那不是葡萄酒,而是比那更珍贵的饮品,产自异域古国的蒸馏酒。

他缓缓地饮了一口,同时说道:“生命之水么?伯爵你对酒的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值得称赞啊。”

那是蒸馏酒的别称,是只供贵族中的上层与王室才有资格享用的酒。

伯爵在一旁恭敬地侍奉着,同时答道:“回禀陛下,这是生命之水的原液,比起酒来还要珍贵呢。”

雷纳德冷峻地说道:“是么。还真是劳烦伯爵费心了。”

“哪里,也只有陛下这种身份才能够品这样的酒。”

奉承味儿十足的话,雷纳德手中握着酒杯,就像是掌握着王权,其实两者都是一样的,过于沉迷其中的话,最后也只会招致自己的毁灭而已。

不过他听过太多这样的话了,不管只是表面上的礼节还是私底下的阿谀,所以也能够应对自如。

“伯爵可有何事向我禀告?”

伯爵稍稍地停顿了一下,说道:“陛下,听说您最近将要出兵讨伐萨诺城的魔物。”

“确有此事。”

“那样的话,请问陛下可有委以此任的人选?”

“难道说伯爵已经有理想的对象了吗?”

伯爵笑了笑,说着:“臣下恳求将此任交予我的儿子去完成。”

“第四圣骑希欧·博斯曼,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雷纳德说道,“伯爵还真是为国家的事操心呢。”

“不敢,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伯爵露出了笑容,“而且我已经老了,也不能够为国家做些什么,现在是时候交由年轻人们了。”

“想不到伯爵还挺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嘛,你对王室的忠诚我可是很清楚呢。”雷纳德若有所思的说道。

伯爵笑了笑。

宽敞的庭院里空无一人,只有花圃里的花与虫鸣。

爱丽丝在这广阔的空间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她看见前方的台阶上有个喷水池,有着华丽的雕刻与精细的做工,水流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心情很平静,爱丽丝走过去在水池边上铺上一层丝巾,以免弄脏了宫廷礼服,然后坐下来。银月倒映在喷水池里,同时将她的金发洒下动人的光泽。

伯爵府会客大厅的热闹与喧嚣就这样被抛在身后,爱丽丝稍微撩了下被风吹得有些乱掉了的发丝,将手放进清凉的水里,感受着这寂静。

自己果然还是不太喜欢那样的场合,这样想到。小时候曾经看过父王和母后一起跳宫廷舞蹈的样子,那个时候觉得很不可思议,于是后来爱丽丝在礼仪老师的指导下开始学习,一开始也是不太顺利,总是踩到对方的脚,但是后来自己很快就掌握到了要领,并得到礼仪老师的夸赞,说公主殿下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很快呢。

那时的爱丽丝也一直想要像父王和母后那样,有一天能够跳出美丽轻盈的步子。不过,自从九岁过后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了,大概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的缘故吧。如果不是那个时候自己的任性,就不会……

爱丽丝回想起来的时候,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时偏激的话来,“父王的心中只有国家的事,根本就没有我和母后。”

“我讨厌父王。”在她对父亲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时,他的心里是怎样的感受呢?虽然他仍保持着一贯的冷峻,看起来没有丝毫动摇,但那时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每次爱丽丝一想起,就会对自己那时的任性感到悔恨,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加强大,就如同曾经的父亲那样,她一直都没有忘记小时候和母亲说过的话:

“以后,就让我来保护父王吧。”

“嗯,爱丽丝一定可以的,成为像你父亲那样的人。”

但是现在,距离那样的目标还很遥远。爱丽丝抬起头,看着在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就像是从地面上到星空的距离那般遥远,看起来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及,实则只能远远观摩。

她的琥珀绿眼眸里呈现出淡淡的,类似“忧伤”的东西,背影在夜色下显得有些孤寂。

本应该是这样带着稍微有些沉重的气氛,如果不是发生了接下来的事的话。

“谁在那里?”爱丽丝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看向台阶两旁的灌木丛说道,同时习惯性地做出了拔剑的动作,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宫廷礼服上没有用来挂剑的剑带,而那把平时总是随身携带的银剑也不在腰间。

“请……请等一下,是我啦。”从那里传来这样一个很可疑的声音,不过,爱丽丝却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直到这个声音的主人从阴影里面走出来时,爱丽丝才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有着偏向黑色的深棕色头发与黑褐色眼眸的男青年,让自己意外的是,这个人她认识,在昨天刚见过面。而更让自己意外的是,他此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克利斯托贝尔·兰洛,是么?”

克利斯带着一脸不好意思的笑,说道:“想不到你还记得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爱丽丝无感情地说道,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根据预言,间谍会在最近潜入王宫里,她更加警惕起来,“难道说,你真的是基格王国的间谍吗?”

看着对方不带好意的问候,克利斯急忙说道:“请看我现在的装束吧,我在厨房里帮忙打杂啦。”

爱丽丝看着他,的确是佣人的装扮。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只是佣人的话,为什么要偷偷地监视我?”

“那个……其实说不上监视,我只是在厨房打杂而已,现在宴会已经开始了,就没有多少事需要我了,我只是在出来透个气时碰巧遇见了你而已。”

克利斯这样说道,一面看着金发少女的反应。当看到她怀疑的双眸时,克利斯就已经预料到她接下来会说的话了。

“太假了。”

于是克利斯几乎是配合她一样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我本来想要打个招呼的,可是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所以……”所以克利斯也不忍心打扰她,就在一旁的灌木丛里注视着她,仅此而已。

本来事实就是如此,可是克利斯说出来后却发觉有些不太对,想来没事偷偷地躲在暗处看女孩子的人,不论怎么想都是怪异且很可疑的家伙吧。

克利斯为了转移话题,笑着问道:“那么你呢,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话刚说出口的同时,他忽然想起这名少女不太喜欢别人过问她的事来着,急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不应该问的,请原谅。”

想着一直呆在灌木丛里也不是什么好事,要是再被其他人看见的话真的就会被当成可疑者了。克利斯一面这么想,一面迈出了脚步想要来到她面前。

“不要靠近我,站在那里。”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让克利斯停下了脚步,他像是反射似的停了下来。

“你的嫌疑可没这么容易洗清哦。”爱丽丝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考虑到对方身上也许有武器,而己方则是徒手,如果搏斗起来的话对自己可是完全的不利。“站在原地,听清楚了吗?”这样命令道。

“是……”

爱丽丝打量起对方的装扮,没有携带巨剑,身上能够藏匿武器的地方是……

“现在脱掉上衣。”

“啊?”克利斯吃了一惊。

“要我重复一遍吗?”爱丽丝如此说道,没错,如果是淬毒的匕首或短剑的话,要藏在衣服里是很轻松的事。

“可是,在这种地方,怎么可以呢?”克利斯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要在女孩子面前脱掉衣服这种事实在是有些为难。

爱丽丝以冷酷的眼眸瞪了他一下,似乎是在说:“如果不照做的话,后果就自负。”当然这只是恐吓而已,但看来似乎很管用,克利斯只得听从她的命令,慢慢地解开上衣……

“怎么可能?”爱丽丝有些惊讶,“将手中的衣服展开。”

克利斯照着她的话做了。

还是没有,爱丽丝想,是什么地方考虑漏了吗?她看着克利斯的粗亚麻布裤子。

“这个不可以啦。”克利斯拼命的抗议。

男青年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如此事实摆在面前。

爱丽丝有些受挫的感觉。

“请问我可以穿回去了么?”克利斯如此问道。

爱丽丝本来想给他一个难看的脸色,然而就在把目光移向他时——

公主殿下看见了,男青年在月光下清瘦的身体,两条锁骨清晰可见,算不上结实的胸膛,虽然不算强健,但也没有多余的水分。忽然间一个念头快速闪过她的脑海,爱丽丝十六岁的人生历程中,还从没有看见过男性在自己面前裸露上半身,即使是自己的父亲都一次也没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脸上燃烧了起来。

克利斯穿回了上衣后,重新看着她:“爱丽丝?”

她的脸颊变得一片通红,硬是别开了视线,“别叫我。”

克利斯理解为大概是不能够直呼她的名字吧,毕竟她是一位公主殿下,“爱丽丝……殿下?”

“在称谓前再加上名字是不礼貌的。”

“抱歉抱歉,我只是想说,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啊?”

“不要多管闲事。”

“是,是。”克利斯回答道。

爱丽丝想,没想到这个清瘦的男人居然是以剑士职业为生的人。

克利斯来到她身边,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您’在做什么,不过这样一来我的嫌疑可以暂时洗清了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不是说自己是一名旅行者吗?”

“嗯,这个嘛……还要从上午开始说起啦。”克利斯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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